手創行動-關鍵字回憶錄06

企劃001-阿萬師的估(古)物商行

源起
「啊不用討論跟講那麼多啦！就直接來去尋寶啊，看你們有多少人，什麼時候要來，先講好，我們就可以去找樂生院的寶物…」，行動第一次在蓬萊舍與院民們的報告兼討論會，阿伯一邊聽一邊翻閱從日本帶回來的圖文書，還不時來回走動，向我們獻自己先前珍藏的古早味瞇仔。

回想起他乍聽大家要做「博物館」的反應，相較於樂生院其他的院民，他是在理解和回覆上相對而言較快的其中一位。剛開始時，我以為是阿伯曾拜訪過日本的漢生病資料館的緣故…

直到後來的某一次，他在和我們閒聊時，說起曾經把禮拜堂原本要燒掉的腳座椅子，撿來改裝成床角的往事。這才曉得，先前直觀式的推論未免太過單溥，於是我趕忙追問他，「阿伯，你哪裡來的主意，怎麼那麼厲害知道要把有紀念價值的東西都收好？」

「本來就是這樣啊，舊東西還可以用就不需要換新的。捨不得丟嘛，就撿回來找地方收好，哪知道到現在就變成古董啦。還有，如果看它的某些部分還可以再利用，這時候人就要多動腦筋啦，想看看可不可以把撿來的東西拆成零件，找到對的工具換裝到別的東西上面，就又是一個好用又省錢的新東西啦！」說話時，見怪不怪的阿伯反而取笑我是小題大作。

「…你看，現在這都是古董耶，古早的東西卡好用，很多今嘛都沒地找啊啦」，話才說到一半，阿伯等不及我們邊收拾邊閒聊的慢動作，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拖著他的小托扳車，加上一條，方便他搬運時用來固定物品的黑橡皮條，說要去草寮*載他的收藏品來給我們看。

有的時候，尋寶工作會因為新朋友的加入而變更行程，腳手咩ㄟ阿伯，也會跑來幫忙我們，「我藏了日本時代的榻榻木床喔，全院內就剩下這二個了，這攏是檜木做的耶，我把他們收在…，還有這個菜櫥，嘛是我去撿來的…。」阿伯一邊做事同時淘淘不絕地越說越多，越多，也延伸出越精采的枝微末節。

「可是，你這個菜櫥怎麼跟院內其他長得不一樣啊？」跟隨阿伯的腳程，快步經過他的房門口。我發覺，他說這個檜木做成的菜櫥，size比上院內其他材質做成的菜櫥來得小些。
「這是日本時代院內在用的啦」，阿伯還告訴我，「雖然這個菜櫥最老，但是材質比其他時期的二種都來得好。」

後來又有一次，茆阿伯帶我們去東高雄舍尋寶時，透過住在那裡的陳能阿伯介紹，我們還找到一個全黑色的鐵製菜櫥。阿伯他說，那是日本人後來送給院民的，現在被林瓶阿嬤留起來裝東西用。

就是這些一來一回的動態往返過程，促發了我開始想像，如何可能透過物件來呈現〔樂生〕這個空間裡盤根錯節的人物關係，並且她們各自所承載的時間感？

「阿伯，你真的收了好多好多古早味的東西耶」，聽見我們驚呼連連的讚嘆聲，阿伯驕傲的神情溢於言表，他說，「這當然啊，咱佳嘛親像估物商行啦，什麼東西都可能找得到…」。

每個櫃子甚至櫃裡泛黃的舊報紙，那些之於阿伯的關係，不只是被我們記錄成線索的所謂〔關係〕，還有他的記憶與味道。如此一個套著一個地，自動引出更多個的線索的線頭來。因此，不論是先前提到的尋寶，還是古物商行這些決定行動往前的初步概念，其實或多或少受到阿伯神來一筆的暗示。

「不然，你們打掃好展覽的地方後，留一個小房間給我，我想用來放我的收藏，這樣好不好？」，茆阿伯某天自己對我提起這麼個想法。
那就叫做「阿萬師的古物商行，阿伯你感覺安抓？」，澤君和我聽見阿伯的提議，都喜歡這個來自於他的關鍵性創意。
「我們可以把東西拿上網拍賣啊，或者…」，其實澤君和我第一時間所反應的想像，也難免在(商行)這個原來被固定住的詞上面停留。

「不好啦，咱這裡是博物館耶，人家商行是用來賣東西的！我們不賣啊，這都是樂生院裡的古董，也有我撿到的寶貝，不賣不賣，我們沒有東西賣！」，阿伯急了，我想，原因或許就出在(商行)這個名號。

「不賣東西啊，怎麼可以賣，這些東西無價也沒得買！我們一起來做阿萬師的古物商行，但這個商行很特別喔，只能看沒得買，阿伯這樣好不好？」，我初步對阿伯和澤君提到這個那天即時生成的想法，「接下來，我們在院內，找個你喜歡的空房間一起佈置，再把你的古董收藏放在裡面展覽…，可是你得當這間商行的老闆，有空的時間，過來跟大家說說你收藏古物的故事喔。」

「對呀，阿伯的商行不賣真古董，但是以後可以考慮把你的古物翻拍複製啊，這些複製的照片或其他仿古董，可以做成紀念品來賣喔」，澤君腦子動得快，找到了另一個聯繫「商行」和「博物館」想像差距的可能性。

「喔，這樣喔，不是要賣古董的商行喔～」，聽見我們說，這間屬於他的商行不是要賣他的古早收藏，他似乎就能點點頭、安心笑了。

是這樣積沙成塔、隨著機緣採集〔樂生〕關鍵字的迂迴路徑，《阿萬師估(古)物商行》，成為博物館手創行動這個時間點上，第一個具體成型的企劃！

*草竂是阿伯以前自己住過的地方，那裡原先只是院內的一處小空地，地上的屋子，是阿伯四處撿拾木頭隔板等等建材，自個兒裝潢的小別墅。現在移居朝陽舍的阿伯還說，草竂已經變成了他收藏古董和工作傢伙的倉庫。至於他自己，光是在樂生裡面就搬過四次家，每次也因為遇到不同的人和環境，發生不同的插曲…

(請待續，或者各自添補-:))